甘明智
内容提要：随着摄影、尤其是数码技术的迅速发展，人们记录生活的方式日益丰富，艺术家的创作亦是如此。然而，作为传统的表现生活感受和思想的方式——手绘生活笔记却没有消失，反而显示出其独有的价值。它在日常的训练和积累中仍是一种重要的记录手段，同时，它也是当代插画中一种轻松自在的表现形式。而其包含的速写、草稿、视觉随笔等呈现方式，各不相同但又有所联系，引导我们更多方位、更多层次地感受生活。
关键词：手绘、生活笔记、插画、速写、草稿、视觉随笔
所谓“手绘生活笔记”，“手绘”是手段，以纸笔等材料进行描绘为主，包括图画记录、图文结合以及材料拼贴与绘制等；“生活笔记”是内容，是对于生活中所见、所闻、所感、所悟的记录。以往，人们通过它记录与表达生活，艺术家和设计师用它为自己的创作做准备。摄影术的发明给人们提供了新的选择，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大家的一些习惯。科技日新月异，特别是近二十来年，数码产品得到了快速的发展和高度的普及，人们记录生活的方式变得直接、简便。随着互联网世界的日益强大，信息传递的速度更快、范围更广，人们通过网络平台交流彼此的生活记录与心得成为了时尚的生活方式，数字化手段自然是一种便利的选择。逐渐地，人们似乎已经不习惯使用以纸笔等工具进行记录的传统方式。


手绘生活笔记的价值
手绘生活笔记没有价值了吗？不然。首先，只需一纸一笔就可以记录，朴素、自由而随机，这是另一种简便；其次，作为造型能力的训练手段，生活速写是必不可少的，除了记录形象和收集资料之外，更重要的是培养纯熟的表达技巧和练就锐利的眼睛。再者，对于艺术家和设计师而言，草稿是一种非常精彩的思考方式，它记录了他们生活的感悟和创作的思维轨迹；另外，在分享方面，手绘的生活笔记虽然没有数码产品记录来得便捷，但作为视觉语言，每个人都有自己个性化的语汇和体验，这是科技难以取代的。例如，“Moleskine”［1］的使用者，随身携带着笔记本，随时捕捉那些突闪的灵感，记录工作笔记、行动列表甚至自己所有的生活。然后将那些页面扫描或翻拍，上传到网站、博客、网上社群及虚拟资料库等载体，分享他们记录的事件和想法，交流使用“Moleskine”的经验。他们既是在分享生活，又是在分享“手绘”的乐趣，而后者是他们的目的所在。对于这种满载历史的工具与手段，他们怀有无限的敬意。他们迷恋以纸笔颜料等材料进行记录的物质感，也醉心于手执笔在纸面上运动时所倾注的情感和思绪。在张扬个性的当下，这应该是另一种时尚吧。
在插画发展处于先进水平的欧美各国以及日本、韩国等地，当代插画在数字化的背景下已经产生了许多新的理念、技术、形式和呈现方式等，但手绘生活笔记依然是很多插画师记录自己生活和创想的重要手段。他们通过它既留意对生活细节的体悟，也关注具体形象的造型语言转换和情感的表达，在他们的插画作品中，有不少形象、手法和创意来源于这些记录。另外，有一些插画师直接以这种自由灵活的视觉笔记进行创作，手绘生活笔记就是他们的作品。换言之，手绘生活笔记在日常的训练和积累中仍是一种重要的记录手段，同时，它也是当代插画中一种轻松自在的表现形式。通常，这些记录都被称为“Sketch”，含有速写、（快速的）素描、草图、草稿及轶事等多层意思。随着时代的变迁，传统的记录方式保留了原有的优势，也产生了新的解读和意义。
手绘生活笔记的呈现方式
手绘似乎是一个不言自明的概念，但实际上包含着有所差别的若干种呈现方式，下文主要就速写、草稿以及视觉随笔三种呈现方式进行讨论。
（一）速写。它是最为常用、简单的视觉记录生活的方式，其特点是快速、简洁生动以及准确把握特征，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快狠准”，一般以人物、场景和风景作为主要描绘对象。吴作人先生曾说过：“……在反复锻炼中渐渐学会心、手、眼的并用并进，学会观察生活，理解造型规律，从整体深刻地反映形象，特别是不要无动于衷，而是热情洋溢地用画笔‘说’出自己的感受。” 速写要言之有物，有感而发。我们熟知的速写的绝好例子，如：叶浅予笔下的新疆舞者、陈丹青的藏民……形象亲切、传神、栩栩如生，画面可以品味到他们在某段时间所体验到的乡土味。这不只是技术，更重要的是发现。也就是说，“快狠准”首先指的应该是锐利的眼睛，能发现才有表现。所以，速写生活笔记就是我们在寻找和捕捉生活意趣与感动的过程中笔墨在纸上留下的痕迹。对于插画师而言，这些生活中的点滴感触和记忆是非常重要的信息。因为进行创作时“你永远不知道, 哪个信息和影像会突然间撞击你的心灵。”［2］
在相机问世之前，速写是收集资料主要手段。为了找到符合创作需要的形象和相应资料，艺术家可能会耗费大量时间，不厌其烦地去搜寻与记录。大师们因此留下了许多生动的速写作品，有不少已经成为了名画里的形象。例如达·芬奇在创作《最后的晚餐》时，为了准确刻画犹大这个人物，他花去不少的时间到各种场合去观察罪犯、流氓和赌徒，反复揣摸他们的心态、神态和形态，并画了大量的速写作为参考资料，哪怕修道院院长多次催促也不为所动，直到画出他满意的形象。

 达芬奇 《最后的晚餐》中犹大的速写
从摄影、摄像的陆续出现到后来不同的媒体、平台涌现出来的各式各样的信息资源，大大增加了资料收集的内容和途径，除了速写和文字之外，大部分资料库里还会包括录音、图片、视频等其他可以激发想象力的东西。速写的功能随之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资料来源虽然多了，但如前文所说，速写这种带有个人印记的记录方式是深刻有趣的，它仍然是收集资料的一种重要手段。同时，由于其他途径的补充，速写主要目的已不在于做简单的资料记载，它变得更加自由，演变成了一种纯粹的艺术表现形式，更主动地强调个体的感知和体验。例如，知名插画师James Jean（简明）热衷于手绘，他擅于以速写记载自己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其画面除了下笔肯定、形象鲜活之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形象的叠加。具体地说，就是当他所画对象的动作发生变化时，他会在已画的形象上直接叠加变化的部分进行修改。画里的人物因此而显得支离破碎，感觉虽然诡异但又是真实可靠的，因为他看到的是时间的流动，他用“速写”捕捉到了生活里的一幕幕充满诗意的流动瞬间。这一刻他画画时的个人体验比描绘的凝固对象更重要。

James Jean 速写
另外，以往的速写大多数是实物写生，现在参考资料种类繁多，让我们产生兴趣的东西也五花八门，有感而发时也就无须过于执着实物了。例如德加笔下的芭蕾舞演员和浴女，大部分都是参考照片画的。他痴迷于运动中各种柔美的刹那，从他的速写作品中可以感受到那些被定格在画面的女子腰间扭动的幅度、四肢拉伸的力度、头抬起的高度……动作、神态一气呵成、细致入微。可以想象，如果德加现场写生，画面不可能有如此深入的表达；如果摆好模特写生，又缺少那瞬间的魅力。图片带给他感兴趣的视角，他就画了，而且一直持续追寻他的感动。而参照图片、视频等形象进行写生和速写

德加 舞女照片与作品

德加 浴女照片与作品
在当代插画界是相当流行的。参考什么、用什么形式进行速写记录都是可以接受的，重要的是有感而发。一个本子、一支笔或者再加上些颜料，直接、鲜活地表达生活带给我们的感动，这才是我们速写生活笔记的根本目的，也是插画创作的一个重要资源。
（二）草稿。它与定稿相对，原义是指初拟的文稿或画稿，本文主要是指代为艺术创作或设计所作的构思和草图，它具有原始、鲜活、随性和未定型等特点。它涉及的范围比较宽泛，除了作品整体的草图，还包括作品中部分或各个要点的反复揣摩和研究，以及灵光乍现时在本子上留下的各种形式的笔记等内容。
作品整体的草图既可以是为作品构思的粗略手稿和初步构图，也可以是为正式作品上稿而作的完整稿子。对于手绘生活笔记来说，更多的应该属于前者。当一个想法或者念头开始产生时，它是闪烁的，但又朦朦胧胧、模糊不清。艺术家追逐着，用本子记录下来，形成了初始的草稿。比利时超现实主义艺术家雷内·马格丽特

玛格丽特 The Beyond 油画

玛格丽特 The Beyond草图
为作品《The Beyond》作了八张小草图，它们的主题方向基本是一致的，艺术家纠结的是画中地平线的高低，主体陵墓的造型，太阳光线的强度，是否使用远处的风景来衬托前景主体的孤寂，以及如何保持整体画面的空灵静谧……他将思考到的东西随手勾画，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