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前没有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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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遇见星期四》
文/周三木
在我的感受中,艺术是存在艺术逻辑的,但相较于理论逻辑,它更像是个道理是个规律。想用它解决问题是理论的功用,艺术本身就是个问题,而它的魅力在于并不需要被解决。我一直很想知道,那理性超前的人是怎样思考做艺术的,却发现貌似不同的出发,但追问的终究是同一个“问题”。把杨昊这篇《画面前没有读者》奉献出来,就感觉有些追问会开花结果,要等待。
画面前没有读者
杨昊
音乐、绘画、文学、数学。如果把这四样东西分成两类,如何分?当然这没有唯一的标准答案。我的一个建议是:文学可以为一类,数学和音乐可以为另一类。而对于绘画,从我自己的创作实践的角度说,我正在试图把它从前面一类移到后面这类来。
在本科期间,在课上开始系统的了解艺术史,正是在那时,我发现西方的绘画艺术在相当长的历史阶段中,无论它拥有多么高超的技法,本质上它就像是插图,插图就是意味着它要依附于文本。人们通过眼睛看的是画面,这是一个视觉行为,而要获得的却是一个故事,一段情节。或者没有故事,哪怕只是张风景画,连人物也没有,但它依然给人展现了天空、大地和树木。而此时“天空”、“大地”和“树木”这些词就出现在人的脑子里。 也就是说,当人们看一幅画作时,并没有在进行纯粹的视觉审美的体验,而相当一部分的注意力被叙事性的内容占用了。这就是我把此时的绘画与文学在一类的原因,它们都使人启用了语言系统,让人成为了一个读者。我们是在看画,也是在读图。
我比较喜欢音乐和数学,没有很深入的研究,只是作为爱好懂得些皮毛。在我看,音乐(这里指的音乐不包括歌曲)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上面谈绘画的那个问题。人们在欣赏音乐时,就是一种纯粹的听觉体验,从那里人们不会得到也得不到具体的叙事性。当然听者可以根据音乐展开联想,想象出一个什么故事,但如果我不想这样,只是沉浸在节奏和旋律中,也完全可以。数学就更是如此了,它太抽象了,相比音乐它连感情都没有了。但正是这种存粹的抽象,使它极具美感。音乐中的节奏与音的高低,就可以看成是数学的一种具象化。
由此我想,这两类的区别大致就是会不会与词语产生关联,一旦产生关联,就相当与现实事物产生了对应。而不关联,就避免了这一点,保持在一种相对抽象的状态。再回想我平时我确实是文学读的不多,一个艺术生,却没事喜欢看些数学物理一类的。但我至今也不好说这是好是坏,凡事都有两面性吧。
经过这样的思考,我发现为什么自己总是困惑与苦恼我要画的主题,因为我其实不想表达什么主题,甚至大多情况下也不想表达什么感受。我对绘画的情有独钟,不过就是想在一个二维平面内去寻找一种类似在音乐或是数学中存在的东西,而获得那种东西的方式又是视觉的,那该多美妙啊。
我从本科毕业创作开始就试图在画面中去掉那些类似文学性的东西,比如象征、隐约、或者某种我预设要传达的情感,这些我都不想要。于是我做了一套冷冰冰的刀叉,并且是由8幅局部拼在一起,就是想使每一幅中模糊色块把这对“刀叉”实体的意义溶解掉。

《一把叉子的局部-1》丝网

《一把叉子的局部-2》丝网
其实我也尝试过一些纯抽象的方式,但我很快就发现那并不适合我,或者说它和我想要的那种东西还有偏差,不够准确。其中关键的一点是,纯粹的抽象将画面彻底与具体的形象决裂,所有的画面元素将来自我的内心世界,而我觉得外部事件才是内心的镜子,内心的东西是不能永远的自己显示出来。这是我发现我既不想要具体形象,但又不能完全抛开它。



相当一段时间里,我的创作状态并不好,我不段的处于一种自相矛盾中,到底如何解决形象的问题,要还是不要?怎么要?也进行了一些尝试,试图寻找一条出路。


我很庆幸我学习了版画,版画中“版”的概念给我了一个很好的启发。我的很多版画作品是利用照相制版的丝网版,有大量的前期分版工作是在电脑中利用Photoshop完成的。说具体一些就是拆照片。因为一版只能印一种颜色,所以我会按颜色的区域把图像拆分成一些色块,再用套色的方式印回到纸上去。于是我盯着屏幕上的这些七零八落的色块,心想,我为什么不画它们呢?
于是我找出之前随手拍的汽车照片,开始把照片分版,然后一块一块的画它们。于是就有了用这个种方式尝试的第一副作品。这时我暗喜,预感这个方式应该离我想要的结果开始靠近了。因为我这正让我拜托了关于如何处理具体形象尴尬境地。我所画的这些色块乍一看上去当然是非具象的,但是它们又不是由我完全靠想象画出来的。这些色块就是“版”,我暂停了印版画,开始了画版。开始我是完全客观的再现版,后来我开始主观的根据画面的节奏需要进行一些形状和颜色的调整,而这个过程是在绘画的过程中不断进行的。

汽车照片与《离散-1》
有一个阶段,我开始把一些严谨理性的工作方式引入到作品中,希望在画面中呈现出类似音乐与数学的节奏感。因为节奏是与感觉靠的最近的东西。正如德勒兹在《感觉的逻辑》中说到的:“这一力量,就是节奏,比视觉、听觉等更为深层。”

非线性记忆1

非线性记忆2

草图1

草图2
数学的魅力可能在于它本质上的某种确定性,在数学中,一旦被证明成立定理的将永远不会被推翻,在这点上物理也是无法做到。原因可能是因为数学是极致抽象的,而物理还是与现实世界绑定一起的。我有时会想,人之所以特殊,可能就是除了问“怎么办?”以外,还会问“为什么?”。面对复杂、无序、荒诞的世界,从我们的祖先那里开始,就为了寻求对内心的安抚、慰藉。而后便有了宗教,当然还有数学。它们都是为了让人的灵魂赤裸裸的暴露在这荒诞、不可预测的宇宙之中。加缪这样解释荒诞——“非理性与非弄清不可的愿望之间的冲突。”即人对单一性和透明性的欲望与世界不可克服的多样性和隐晦性之间的矛盾。所以,数学作为一套逻辑系统,或许它不是客观存在,恰恰相反,它是人们意识运作方式的镜像。它能可正是人类灵魂深处对永恒和可知性的向往,它被人们构建出来,也永远只在人们的思维中才是最完美的。数学从万物中被抽象出来,当我们再次于万物中发现其对应物时,这种美感便被唤起了。

  暖色方程系列
而在后来,我渐渐从这种理性的设计中摆脱出来,画面里有了更多直觉和和即兴的成分。在创作的过程中我发现,当下的直觉常常与设计产生冲突,这种“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情况常常使画面产生新的变化,像是在不断生长。这种体验和制作版画过程中的感受很像,这大概也是因为从版画创作时潜移默化中养成的一种工作方式,就是前期要有一个精心设计的过程,觉得可以印了,一上机器,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有时候就是盼着发生点什么情况,这就是版画创作中的意外和惊喜。

坍缩

不等式
沃林格在《抽象与移情》一书中,把人的审美体验分为抽象与移情两种。我认为,移情是比较更容易被人们感受的。比如“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中,明月与故乡之前的巧妙联系,就是移情的作用。这是具体的物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