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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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遇见星期四》
文/周三木
这篇文章共2万余字,当我第一次看到稿子的时候,便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字数的根源。原在文末是一篇长达一万四千余字的作者原著短片小说《诺斯费拉图工厂》。站在局外,我好似更喜爱这文字的工厂。至于这里的注述,是希望阅读者不错过于这或许的精彩。
有人会捡拾暴在光下的,就会有人寻找藏匿角落的。在不断地提问与争辩中,就会习惯躲在世界的背后铸造世界。搁下笔,起身跨过门槛,阳光晒进脑子,好似刚刚所想所造都被这明晃的世界催成了泡影,却只有自己知道在自我的世界中,成了比现实更真的事实。
我和我的“工厂”
苏堃


第一章《无尽噩梦》
《无尽噩梦》包含着我的版画作品,有的先于文本,有的后于文本。里面有人像、鲸鱼的图像,还有关于小说结构想象的图示。
它们算是序章。它是我作品的设问、是入口和引子。诺斯费拉图的形象来源于赫尔佐格的电影,在原版故事中他始终作为反派存在,最后电影交代了他难以得到人类的爱、因吸血的贪婪欲望而死亡之后就戛然而止了。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我们在看电影时,通常站在主角所在的价值判断体系内,在好莱坞的电影里主角通常被塑造成拥有正义感或者善良的角色,电影的视角是基本上站在主角的角度上的,在自己的利益和情感受到伤害的时候往往他的复仇变得非常有理由。



克劳斯金斯基在《诺斯费拉图:夜晚的幽灵》中所饰演的吸血鬼角色对我有着非常大的吸引力,因为我对他有巨大的认同感。

“我产生了负罪感,我为自己感到抱歉并且不知所措。”我借用了一个既有的形象,选择从一个如此的电影的反派角色入手,就是基于这点反思。诺斯费拉图的本性是邪恶、自私而残忍的,他为了自己的生存会戕害人类。在电影中,他带来的鼠群传播瘟疫,世界生灵涂炭。他渴望男主角妻子的爱而不得因而拒绝停止对男主角的操控,最后还因为对吸血的欲望错过了藏身机会,在黎明被太阳照射而死亡。我认为他的灵魂里最接近人类的地方在于对孤独的恐惧,他也希望获得被人接受的温暖。甚至这唯一一点接近人类的地方也是自私的。我深深感受到奇妙的共鸣,我反思自己的经历,我是自私、恐惧孤独的,并且我是逐渐发觉自己的缺陷的。我还发现,不仅是我,似乎大家在相处时或多或少都是如此。我这才感到,人真的是一种复杂而奇妙的东西。所以我试图去释放和和解自己的情绪。

所以这些貌似电影截图的画,源于我对这一现象的反思和自省,里面还包含着许多我心里不知道向何处发泄的消极情绪,随着我心结的打开,它们也在走向终结和新生。
这就是我的起点,也是我制作第一章包括的铜版画的缘由。接着我发现这些画没有达到我心中所渴求的力量,所以我又开始了我的文本书写。我希望以有机又统一的形式去呈现它。






第二章《诺斯费拉图工厂》
第二个盒子《诺斯费拉图工厂》以文本为主。包含了许多语句和我写的短篇小说《诺斯费拉图工厂》。如果说第一张是关乎版画作品,那么在第二章里我希望着让文字发挥作用。文字相比较于图像更能传达逻辑类的内容,同时某些文学形式例如诗歌,是同样适合传达情绪的。我希望在小说里构建和生成更多的意象,所以开始了写作(而小说也确实让我在之后生发出了第三章,下文会提及)在我写作时,它的两个功能出现了,一是寄托我的情感,二是生成新的结构和意象。
我的小说《诺斯费拉图工厂》(附录FACTORY NOSFERATU)描述了人造的吸血鬼在他四年的人生里因为无法说服自己继续存活而绝望地自尽的故事。我的小说里我构建了一个概念“工厂“,一个人造吸血鬼的工厂,工厂的生产资源来源于自然,但是在生产上完全自给自足。然而这个工厂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生产出的产品却只能给工厂外的世界带来灾害。其中包含着我对自己身为人类进行思维活动、与世界发生关系的的时候所注意到的一些细微之处的探究和隐喻。
同时,我也试图在一章一章的情节里梳理自己的情绪,试图去面对在自己身上发生的让自己感到疑惑和痛苦的青春期小事情。
我的文本是版画作品的补充和前提,也是作为与之并行的表述方式。
我从“生产者”弗兰茨,“工具”吸血鬼诺斯费拉图,“受众”因吸血鬼失去家庭的女孩伊莲娜三个角度阐释吸血鬼从被生产到运行到自我毁灭的一些细节。
“生产者”(工厂)即是我对人的意志的隐喻。人的意志出乎于他们的社会和文化背景,包括家庭、所受教育、阶级、地域等等,而后意志会成为他们和世界联系的原因,因而催生出“工具”。
“工具“人造吸血鬼诺斯费拉图即是我个人和世界产生联系的方式,包括我的行为、言语,包括我的创作。
“受众”伊莲娜即是和个人产生联系的环境,也就是这个我们所处的世界。
一个角度上说,吸血鬼诺斯费拉图就是我对自己的投影,在结构上我认为一个人所表现出来的样貌,“工具”即是他和世界直接产生联系的桥梁是他个人思维运作的结果,而思维又由他成长和生活所处的环境息息相关。而诺斯费拉图就是“工厂”所生产的“工具”,它隐喻了人和世界产生联系的方式。比方说作家写作、画家画画、音乐家作曲,军人杀人,屠夫宰猪,他们的所为都是“工具”。
我相信人的思维是非常庞大而复杂的、充满矛盾的。工厂的概念就是对我心中属于我个人的精神世界的暗喻。在进行小说的写作的时候,我曾经深深喜爱的作家,例如卡夫卡、村上春树、昆德拉、黑塞的作品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我,在这个时候,他们就是我存在的这个世界生产的“工具”诺斯费拉图,而我则是“受众”。在此基础上,它包含我所认为的着“规律”。接着我用一个人物隐喻人和世界的关系,诺斯费拉图是“工厂”对世界产生影响的工具和桥梁。
我用一个诺斯费拉图深深着迷的女性形象去象征着世界。因为我发现我无法面对深渊一般的孤独,在很多时候需要他人的肯定和关怀,因此这个世界尽管充满着痛苦的回忆但是我同时也深深地爱着它,渴望着和它保持联系。
文本的写作过程中,我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故事一点点地牵引着,如同在黑暗中通过触觉逐步理解一块巨石的体积和形状,而非我在创作着什么。这部小说也使我开始催生出了很多新的意象。这些意象使我回到铜版画的创作。

第三章《永无止尽的黑夜》
第三个盒子是我的一百多张独幅版画,里面囊括了海水、海浪、鲸鱼、云、花卉、烟等意象,都出自我的小说。

我在写文本的时候似乎在被故事的流向牵引着,而各种意象就在过程中自然而然地产生了。独幅铜版画是我在铜板上用油墨直接绘画转印到纸张上制作的,整个印制的过程和普通铜版画差不多,只是不需要制版和擦墨,而是将这两个步骤置换成了直接的“绘画”;换言说,复杂的制版过程变为了轻松的绘画,此时印制就成为了一种释放的过程。因此,独幅版画牺牲了复制性,而提高了制作的效率。这些小画有的画得很快,有的修改了很多次,每次进行除了准备程序,也需要投入即时的情绪,它们并非作为“结果”而存在,而是作为我生活的“过程”而存在。这些画的画面大多都不是很直观,但是它们都是具象的,因为我对它们的希冀在于,成为能容纳观众情绪的“容器”。


海水和海浪是诺斯费拉图和猎人在南下的旅途里途径的地方遇见的,大海像是巨兽,是一个抽象、不直观的黑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