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与发声》(二) 鲁迅美术学院教授徐宝中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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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文/周三木
当我真正坐下来与老师面对面聊天的时候,真心的感激于他们的朴实与真诚。我只不过是一位经历的记述者,却在这里再次惊醒察觉人生的偶然与必然也在他们的身上发生。这看似是一句无聊话,但当这故事从未曾琢磨的人口中所听来,就会不自觉地感触人生之所以鲜活,在于我们未曾见到的发生和最属平常的感动。
所以我们经历的一定曾被经历。在那里,我们所尊重的、顺从的、怀疑的甚至是批判的都是那时代与人格的馈赠。然而,那里的每一件事的起始与结束,都是事实的实际,成为最客观的时代发声。
  
《经历与发声》(二)
鲁迅美术学院教授徐宝中专访
在艺术家和教师的双重身份下,我更希望能把自己放在教师的层面。我出生在农村,二十年的农村生活让我养成了对凡事都很珍惜的习惯。现在我也是过了50岁的年龄了,不是年纪所致乐于怀旧,而是喜欢向过去追寻线索。我想一个人的一生发展是有根源和脉络的,中间会发生偶然,而这些看似的不期而遇在适应过后就变成了一种必然。就像有些先前你疏离的东西,在一段时间过后自然会变成你感兴趣的甚至于割舍不掉。

1988年在鲁美版画系教室

接  班
我的老家是在辽宁省绥中县,绥中县相邻山海关,进到东北第一个县城便是绥中。绥中是一个小县城,位置处于沿海地带,但相比于其他的沿海城市在经济和文化生态上是比较落后的。
而我出生在绥中农村,在我读到高一的时候,只念了第一个学期就退了学。因为在当时,国家是有子女接替父母上班参加工作的政策。我的父亲在城里上班,八一年的时候正好到了退休年龄,家里的兄弟姊妹多,在男孩中我是最长的,长子接班也是农村的一个习俗,在当时甚至于现在也存在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八十年代,一个农村的孩子若能在城里有份正式的工作,在家乡是很难得的一件事,因为你的户口就由农村转为城市了。我父亲是在绥中县自来水公司上班,他是后调到这里,年龄差不多五十几岁了,公司没有安排繁重的工作,就是一位打更看门的工人,大约干了三四年的时间就退了休,我也就顺理成章接替了这个工作。但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对于这样没有技术性的工作是有情绪的。但打更工作大部分时间是晚上上班白天休息,所以事情往往是这样,各有利弊。现在回过头来,如果不是做一个打更看门的人,就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去画画,更没有后来的机会去认识县文化馆的美术老师们。

文化馆
我从小就喜欢画画,但在农村的生活环境里,父母是不会在意这种喜好的。所以,我是在上班之后,才把这儿时的兴趣又重新拾起来。对于当时来讲,就是随性乱画一些画儿,也没有什么章法。虽然绥中县城小,但相比于农村老家在学习美术的各方面条件都是好些的,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一些县文化馆的人。那些老师们都是从事美术普及工作,在那个年代,这些美术工作者们对于艺术都是最真诚的热爱,也就让我有机会向他们学习了大量的和艺术相关的知识。我觉得那个年龄是很有意思的阶段,因为对我而言还没有强大的内心去排斥什么。我一直保持着一个农村孩子的习惯,凡事刻苦,虽然思维上没有那么活跃,但愿意一点一滴地坚持去做。

1986年到内蒙写生
我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鲁迅美术学院的,也惊讶的发现居然画画也是可以上大学的。那时我就是利用上班的业余时间去和先生们学习,我很感激那些给予我鼓励的文化馆的老师们,尤其是温辉老师,他在我个人以后的发展上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那时候他们也是三十几岁的年龄,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在艺术上有着深厚的潜质,但由于历史的原因没有实现大学的梦想,所以我也能感受到他们灌注在我身上的那种期望。在他们一路的关心与帮助支持下,最终在85年我考上了鲁迅美术学院版画系。我早先报考的并非是版画专业,但学院是按专业成绩录取分配,因为那时的招生制度和现在还是不一样的。那时对于版画完全是一种懵懂的状态,曾跑去问文化馆的老师们,说版画是属绘画专业,考上是很难的。然而,对于农村孩子而言,我们的反叛意识很弱,何况在考上大学很难的年代,更不会计较是什么专业,只是想靠个人的努力把大学上好。所以,现在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样,在忍耐中积聚力量。

大  学
 当时上大学和现在可不一样,对于家庭甚至对于一个农村都是很光荣的事。所以,有些事你看它是不期而遇或是阴差阳错,但它都会成为你重要的生命节点。在鲁迅美术学院版画系共学习五年的时间,当时是分三年专科和两年本科。在三年的节点时会有一个考试,也就只有一部分的人会继续就读本科。就在三年专科毕业后实际家里是不再希望我继续读书的,但在那样一个年龄阶段面对有些问题你是判断不清的,也正是这些老师们的支持和指点,才有了之后的发生和学习,所以我非常珍惜大学五年的时光。就像我现在从事教学的工作,会看到一些学生们对待学习不认真的状态,是会很惋惜的。

1985年与大学同学在一起
在大学时,幸运的是又接触到了版画系的老师们。他们都有很好的知识系统和艺术学养,同时他们又都是从文革或是知青时代走过来的人,甚至于很多老师们的经历都很沉重,却一直保持着一种博爱的胸怀和社会责任,所以他们的经历和经验具备了很强的感染精神和理想价值。他们对于工作,对于社会,对于艺术的态度是既综合又明确,同时在人性上又都有善良和无私的品质。八十年代的教学理念和方向与现在是有一些是很不同的,是由时代和时间去界定的,但老师们的精神,以及对待艺术的真情和态度对我来说却构成了一种无形的滋养。
八五年前后,中国的文化艺术领域刚刚开放,很多西方的学术思潮层出不穷,学校院系的活动是很多的,外加在八九年我也经历了中国那场政治风波。所以在这些国内与国外的艺术思想的相互作用下,对于我个人整个内在的铸建是起到很实际的影响作用。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养成了喜欢观察和读书的习惯。所以,有些事情在当时是无意识的,但在过后重新追溯的时候发觉它在某一时刻就已经发酵了。实际对于绘画,我是不属于那种有锐气的,但农村孩子所具备的最好的品质就是毅力与耐性,这也成为支撑我完成好学业的重要因素和条件。

1987年与我的大学同学在一起

教学方法
我是1990年毕业留校于鲁迅美术学院版画系任教的。在教学方面,我想从本科生和研究生两个方向去谈。本科生会倾向于一种普遍性的学习。在本科教学中我有两个主要课程,铜版画创作和版画的综合媒介与表现。我所承担的这两门课程的教学对象都是三四年级的学生,实际他们在上这课程之前已经对于版画的技术有了一定的掌握,但在这里我会重新提出版画的技术问题,但这里所提的技术不是技法而是对技术的有效认识。因为有些技术是中性的或是常规性的,同时又存在非常规的广度语言转换,但不管是哪一种,从技术中寻找为我所用的思维关系我想是版画特有的一种途径。另外,就是版种认知,实际大部分学生在技术学习后还是处于在被技术所困的状态,如何在版种的边缘寻找自我的多元方向,也是本科阶段需要关注的问题,这也是我的一种版画教学主张。

1990年在鲁美版画系
对于研究生,他们和我的接触虽然更为紧密了,但我并不希望把我个人化的一些东西强加给他们,而是把我自己经历与经验中的得失提供给他们作为参考。所以在研究生阶段,更希望他们能够通过对于版画的再学习和研究,对版画的知识结构与艺术系统有一个独立性的判断和个人化的校正。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有些问题是没有终点的,不是两年或是三年能够解决的问题,但不管是以版画为核心也好还是为出发点也好,都能建立一个可行的有价值的方向,在这一点上研究生是有别于本科生的。

2012年于鲁迅美术学院教学

创作方法
创作是我们思考的变相解答。不管是诗歌、电影还是绘画实际在我们艺术的本能意愿中是一样的。只不过,对我个人而言是选择了铜版画这种语言方式。回到我上学学习的时候,当时对于铜版是没有什么特殊的需求也谈不上喜欢,更像是一种巧合。我是属于慢热型的,不像其他的艺术家敢于那种大刀破斧的创作。所以,现在我对铜版画有些割舍不下,是与我毕业留校任教在教铜版做铜版的积累中所逐渐形成的一种偏爱有关。
对于方法而言,我想它是有系统的,不是看到别人的就可以拿来。方法是逐渐积累下所形成的判断上的策略,它包含理性的感性的或是经验性的。在早期,关于方法我是没有摸索到的,对于铜版创作一方面是源于教学的实践经验需要,另一方面是由自身创作和当时铜版画教学的客观环境所致。因为铜版在八九十年代国内的技术条件是很差的,无论是我自己还是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