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7年4月7日由上海徐汇艺术馆、上海市美术家协会版画艺术委员会、上海师范大学美术学院主办的《透视深度——苏岩声版画作品展》在上海徐汇美术馆开幕。针对于本次展览策展人苏文与艺术家苏岩声关于艺术的相关问题进行了对话。
苏岩声与苏文的对话
苏文 /策展人、艺术学硕士
一、艺术家的直觉
苏岩声(以下简称苏):我近几年的创作分为几个系列,但总体是有连贯性的。当下各种艺术现象、社会行为现象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此,对于创作观念的变化有必要梳理一下。
苏文(以下简称文):是的。您可能会觉得自己的作品是习以为常的东西,是司空见惯的东西。但作为艺术家,您多年来的视觉经验的积累,包括看了很多的展览,也包括看社会新闻。您生活在这样一个所谓的现代或者后现代的语境里,虽然不是直接借助理论作画,但您就是用直观性的体验,再将直观性的体验呈现在作品里。首先您的选材,包括你作品的结构形式及创作行为,就已经存在于这个社会里面了。

《手迹 》凹版 50cm×60cm 2000年

苏:没错,这是一个影射。比如这种图式的作品,在二十年前是做不出来的,因为现在完全进入到数字技术的时代,版画的创作有了新的发展空间。二十年前还没有新媒体艺术,我从哪里来的这些视觉经验?所以说你要从理论的角度去细究,因为你与我观看事物的角度不同。
文:是的。比如说您的《镜像系列》作品,虽然是黑白木刻,首先我要说它是运用到复制技术的。但这个复制技术却是基于新媒体传播意义上的。它不再是以前的、老的手工雕刻式绘画方法。与一百年前鲁迅把国外的版画技术带进来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我们现在对于数字技术是司空见惯的,在图像爆发的情况下我们该怎么去作版画?艺术创作怎样运用新媒体技术?

《遗迹之二》石版 30cm×40cm 2005年
苏:我认为版画走在今天有双重的含义。一个是艺术性,一个是传播性。比如徐冰的作品《天书》,就内容而言基本上没有人能读得懂。我理解这件作品的含义是:我们的传统文化在当今已经断层了。我们虽然用的是传统的方法去传播我们的文化,但是在全球化的时代里,在一个文化断代的时代里,我们是看不懂的,就跟看天书是一样的。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所谓的中国文化形式的东西。
文:所以,您的《图景系列》作品,虽然具备传统的形式特征,但作为一个传播的媒介,它已经不是一个好的传播媒介了。这一系列作品已经更多体现的是其艺术性了。而且这个艺术性又是许多元素的结合体,它里面有西方的元素,有东方的元素,有极简主义的形式美感,又有水墨意境的丰富。它究竟是中国的还是西方的?还是全球的?在追问过程中,我们会反思,会怀乡。我们会思考后殖民主义时期,在别人的文化空巢之后会出现怎样的文化特征。

《布阵》凹版 40cm×50cm 2001年
二、扭曲的空间
文:我想问在您的《空间系列》的作品中,为什么您的空间符号是扭曲的?折叠的?
苏:我试图传递一个内心空间的体验,在我的作品中表现具有空间感觉的深度关系。我似乎将自身置于透明的方体之中,那个用平面扭转而形成的立体,可以打破平面原有的静态方式,并且通过块面的错位与折叠,营造物体的凹凸以及与空间的相互关系。
文:这个拧巴的、折叠的空间,显然是现代或者是后现代的一种图式。空间和时间的概念,在今天某种意义上已经非常的深入人心了。比如说在物理学发生之前,谁有“时间”这个概念?包括“空间”这个概念,包括“维度”这个概念,它们是从哪儿来的?这一定是在现代科技发展之后,人们开始有了这样的思维。空间不仅可以折叠,它还可以缠绕,总之可以用不同的方式考虑这个问题。电影的出现使架上绘画,像未来主义,抽象主义,立体主义等等,从静态走向动态。无论静态描绘还是动态描绘,实际上是改变了观看方式,转移和改变了观察事物的视角。

《空间-NO.23》综合版 40cm×50cm 2016年
苏:是的。印象派大量地画了不同时间的某一个事物,他们实际上也是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个变化是从哪儿来的,就是从现代化的生活中来的。现代化的生活方式,加快了人类的思考和反思的速度,加快了生活的速度。在现代工业化、信息化的环境之下,快速的生活导致了人们要用片段化的观察方式,这是我创作中常会考虑的问题。所以说,我对时间、对空间的感受,我对现代生活的认知,是我的长期的知识、经验的积累,它们会反应在我的图形里面。
三、突破与创新
文:我看您的《图景系列》、《折叠系列》、《镜像系列》这三个系列的作品时,感觉到它们的内容之间是有一定关联的。
苏:是的。我认为自己实际上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某种意义层面上,我非常希望回到有秩序的、谦卑有度的时代。虽然我的画很当代、很现代,但我的内心里还充满了对传统文化的追忆。我的作品一直延续我对传统文化的解读,我从具象到抽象,从平面到空间,到立体。我的创作过程是从有形到无形的过度。从前期有情节到后期追求纯粹,甚至纯粹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块面,一片肌理。如果再深入地追问我所要表现的内涵,那么我的作品就是想要带给观者无限的想象。

《图景-NO.25》丝网版 50cm×100cm 2016年
文:我觉得您内心的确是一个很传统的人,但同时您又是一个破坏者,您是一个不守规矩的人。您需要在规矩里面去寻找漏洞,在条条框框里面进行破坏。但是,前提是这个条条框框是存在的,如果它不存在,也就不存在你去破坏它的渴望。我想问的是:您要创新,那您在破坏什么?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在现代中国这个包括道德、包括文化、包括政治因素的环境中,它原有的框架被冲击之后,我们的心态是从上个世纪过来的,很多东西还没有转变过来,我们却要对这个框架进行反叛。它是一个直接的、没有所谓暧昧的反叛。但是“暧昧”是一个非常现代的思维方式,复杂多变的生存环境,让我们可能从多种角度去思考反叛和创新的问题,这在农耕社会是不可能有的思维方式。所以说这种思考方式一定是现代性的。

《图景-NO.28》丝网版 50cm×100cm 2016年
苏:你的这个问题很有普遍性。我的画应该怎么去突破?去创新?其实我也一直在反对我自己,我常常是一个分裂的我。我认为已经成型的东西却一直感觉不满意。但我对有些不成形的东西却又很怀念。我内心总是矛盾,总是纠结。反叛与创新可能很难避免这样的矛盾。
文:许多艺术家都有同样的问题。他们要对一个既有的框架提出反叛,这也是现代与反现代的相互冲击,它本身就是一种矛盾。在您一系列的作品中我感觉到您一直在寻找,寻找西方元素和中国元素相互融合的图式符号,感觉到您在版画的创作道路上希望与别人做的不同。您想打破一种框架,把自己的作品推到新的高度。

《图景-NO.17》丝网版 60cm×80cm 2016年
四、最初的思考
文:我特别喜欢您早期的那一套铜版画作品。我觉得当时您创作的思维方式是纯真的,是幼稚的。当然我的这个“幼稚”不是贬义词,它是非常童年化的。通过作品我感觉到的是在一堆凌乱的中国式的体验中,突然横空出世冲来一个巨大的异物。这个异物是什么呢?若从深层解读的话,其实您也未必清楚。它就是像一团废铁,突然就倒进画里了,这种感受是非常直观的。而在一堆凌乱的物质背后,是中国传统的文化元素,比如像佛教画图案,中国京戏人物,兵马俑,都是有意思的东西。透过它的形式语言,我感觉到您当时创作思维方式的一种纯粹。
苏:是的。那就是当时的我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思考和怀念,它是以一种片段式的东西出现。你看到我的画面背景中的那些东西是飘来飘去的符号,是不稳定的。它们位于边边角角,是非常虚幻的。但它又是植根于我的内心深处,不可能非常有力、非常直接、非常有信心的把它说出来的东西,它是潜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