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APA研讨会|数字时代的版画·杨锋专题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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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首届国际数字版画艺术大展,10月15日在长沙师范学院拉开帷幕。艺术大展由中央美术学院、中央美术学院国际版画研究院、国际学院版画联盟、长沙师范学院联合主办。展览汇集国内外80余位艺术家的150余件作品,呈现国际数字版画艺术的整体面貌和前沿图景。展览开幕同时举办了“数字版画的现状、意义与未来”学术研讨会。国际学院版画联盟公众平台陆续推出与会专家、学者的专题发言,本期为国际版画研究院副院长、西安美术学院图像研究所所长杨锋教授的发言。


我平常对数字版画的思考不多,但接触这个问题的时间却很长,总在想它究竟会出现一个怎样的结果。今天看了这个展览以后,困惑的问题还在。当然,展览做得很好。“数字”作为艺术表现是技术手段并没有问题,问题是要把“数字艺术”归在版画的名下,为什么不是“数字油画”、“数字国画”呢?我更多的是在想这个原因。数字技术在视觉中的表现,应该归数字图像这样一个概念,但谈是谈,做还是做。王华祥老师一直在主张“数字版画”,而且冯梦波老师已经做的很好了,由此可见,概念是做出来的。

关于数字图像与版画的问题,这与图像传播的历史相关。孔国桥老师说到了摄影术的发明。法国画家路易·达盖尔在19世纪30年代开始实验,首先将表面镀有薄银的铜板浸入碘溶液中获得碘化银的感光膜,使它曝光30分钟,依据光线强弱作用,碘化银还原为密度不同的金属银,在铜板上形成“潜影”,最后用盐水定影。这就是早期的银版摄影术,并且获得了法兰西艺术与科学院的承认和推广。画家们从描绘实物到显现实物,再到显现中描绘,走过了很长的路程。

我们现在理解到的达盖尔摄影术,简直就是我们的版画中的铜版照相制版感光法。可以说摄影术早期所拍摄的图像、图像的趣味,和我们今天的版画异曲同工,都是在仿真的功能上与艺术趣味的结合。而在艺术的主线上,仍然传承了文艺复兴以来所形成的借用图像还原现实的一个框架。这是一个西方的传统,那么这个传统是什么时候被破掉的呢?

英国当代艺术家大卫·霍克尼写过一本《隐秘的知识——重新发现西方绘画大师的失传技艺》的书。他在书中制作了一张艺术发展的图表,指明了正是19世纪30年代摄影术的发明,改变了图像复制“自然”、还原“真实”的传统,艺术开始由写实性走向表现性。在20世纪70年代,当机械复制图像技术普及之时,表现性绘画又回到了图像叙述的主线上,呈现出观念的图像。

尹吉男老师刚才说到了荷兰小画派。根据大卫·霍克尼的发现:维米尔画的很写实,但是稍微有一点点变形,然后上面还有影像的光点。他怀疑维米尔的绘画是借助光学仪器经过局部投射描绘的。霍克尼同时又考证出与维米尔为邻的是一个光学家,猜测维米尔可能借用了所谓“小孔成像”的原理。霍克尼通过一个暗箱以及透镜系统,把真实场景中的景象投影到画布上,再以“地毯式”扫描的方式描摹,结果竟然画出了几乎与现代摄影术一致的图像。在那个年代的作品里,有些人物甚至是用左手端酒杯,这就是通过透镜系统进行反像描摹的结果。更有意思的是,这种镜像原理与版画中的反刻正印相一致,我们研究这种“成像”过程,它从采集图像到转印方法,和版画的印刷制作过程高度契合。

2500年前,《墨子·经下》中讲:“光之人煦若射。下者之人也高,高者之人也下。足敝下光,故成景于上;首敝上光,故成景于下。在远近有端,与于光,故景障内也。”这段话被认为是春秋末期墨翟(墨子)发现的“小孔成像原理”。十五世纪的文艺复兴前后的艺术家,用一个“暗箱”实现了这样的“投射”功能,达盖尔完成了显影,成为印象派前后的艺术家收集形象素材的工具。而到了二十世纪70年代,乔治·史密斯、维拉德·波义又发明了CCD(感光耦合组件),即图像传感器,使数字图像成为现实。

再回到开始的问题,我觉得刚才几位老师都谈的很透,我们都用机械原理一直在还原真实的图景。孔国桥老师提到麦克·卢汉对这个问题的思考,构成了数字技术在当代的前沿问题。他说到媒介即讯息,迅息即一切。实际上指的是所有的迅息。这是怎样一个概念呢?是不是形式本身就都被讯息承载了,这样意图就变成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意图是迅息的传播源。

我们现在所说的这个“数字”,还是印度人发明的“填块数字”概念。重要的是现代计算机技术编程及运算、数字化替代了人的大脑,成为当代社会的讯息基础。如果真有数字版画的存在,而不是伪装成版画的“数字”,就要承载着一个个人的意图。意图跟意愿还不一样,有意图的时候,他一定是有一个目标,就是会主动寻求背后的技术支撑,然后朝着这样一个目标去走,这是否就是数字版画?如果是,那么,在一部图像承载的历史里,就会有版画的贡献。

倘若果真是这样,我们就有理由把数字技术解读为艺术了。在数字技术的背后,所看见的应当是在这个社会中的自我和自我在社会中的反映。我们不再去思考版画形式本身,又回到了当代技术异化人性的主题上来,以一个陌生的、程序化的、简洁的、明确的办法来表达。

我们一说到“版画”这两个字,就会把痕迹语言作为首选,由数字技术模仿版种效果,这是潜意识在作怪。而数字技术采集自然元素的便利性,编程的流变性,数字影像的魔幻性等等,已经直接挑战了传统的语言系统,这也是事实。

当数字技术确定为一种版画语言时,数字变成了一种欣赏,变成了一种艺术形态,从这个层面上讲,数字艺术也需要版画性的介入,因为在某种情况下,观看也需要输出作品的物质形态。只是数字在模仿艺术的同时,也正在掩盖我们所形成的习惯。而在社会中,这样的一个概念,渐渐地已经无孔不入。我们用版画来承载的,是这样一个由数字集成的观念和意图,承载着一种由数字集成所引发的趣味,而不是去用数字技术模仿原来存在的版画版种。

“版画性”是版画脱离了传播的现象存在着,而“数字”趣味则是可以商量的一个问题,当然,数字技术对版性的拓展,也是一个现实。版画的发展史已经证明:有什么样的开放姿态,就会出现什么样的艺术形式。